杨林：从中美合拍到中国特供的逻辑

《钢铁侠3》国内上映后9天票房突破5亿元，成为今年最成功的好莱坞大片。不，准确地讲，是中美合作的好莱坞大片。但这个中美合作引发不少争议，起码中国观众看到的《钢铁侠3》和全世界观众都不一样，范冰冰的角色只出现在中国版中，中国观众可以看到更多她和王学圻的戏份，以及某国产牛奶植入广告；王学圻的角色虽在国际版中有保留，但被删到只有一句台词，影片在中国拍摄的内容在国际版中也消失殆尽。


    聪明的网友们将《钢铁侠3》的这种情况戏谑为“中国特供”，对比好莱坞片进入中国经常被删戏，有人觉得这是片方商业选择无可厚非，但多数媒体和网友还是觉得加出来的内容形同鸡肋，和删戏一样是对影片整体的破坏。还好《钢铁侠3》本身体质足够过硬，未形成“一颗老鼠屎搞坏一锅粥”的效应。

    《钢铁侠3》一开始是当然是想做成中美合拍片，最后怎么变成“中国特供”是颇具中国特色的，这其中的变化值得思考。

    在34部配额限制和25%分成比例的进口片政策背景下，对于美方来讲，中美合拍片动机有二：首先可以绕过进限额；其次，片方能够享有和国产片一样43%的分账比例。以《变形金刚3》10亿人民币票房算，如果是合拍片，出品方可多拿到1.8亿人民币(2600万美元)的收入。

    对于中国合作方而言，与好莱坞合拍可吸取先进拍摄经验，在票房统计上也有“好处”，因为合拍片是计入国产片票房的。2008年《功夫之王》《木乃伊3》就为当年国产片票房占比战胜进口片立下汗马功劳。合拍片在全球取得的票房也被计入中国电影海外票房账面上，2010年的《功夫梦》全球3.6亿美元的成绩，几乎占了2010年海外票房一大半。

    问题的关键在于，中美合拍将迫使好莱坞面对中国的审查机制。2008年美国环球《木乃伊3》与上影集团深度合作，但快上映时在广电总局的审查遇到麻烦，原定奥运期间在中国上映的计划被打乱，后来该片全球票房比前两集都要低，环球此后再也没和中国合拍过。环球尝试和中方的深入合作，审查上的麻烦对他们的创作体系冲击很大，伸进到中国的手被刺痛了。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《功夫之王》《功夫梦》等中美合拍身上。

    即使不是合拍片，纯好莱坞片近年来包含中国元素的也不少，但他们面对中国审查还是摸不着头脑。《碟中谍3》跑到上海拍摄，结果因为展现了上海人打麻将被删内容，还被推迟映期；《变形金刚2》中汽车人在上海某钢铁厂抓霸天虎，可谓腆着脸要和中国“搞好关系”，下场是内容被删减、上映日期被推迟；《超级战舰》中外星人飞船撞坏香港中银大厦，在中国上映时不行；《黑衣人3》故事开场发生在非中国境内的唐人街，但华人老板是外星人，不行；《007大破天幕杀机》，中国保安被反派枪杀的画面也要被删……

    不是中美合拍片，中国元素都要如此被对待，可以想象《钢铁侠3》在剧本和拍摄时遇到多少审查问题。在原著漫画中满大人有一半中国血统，是个非常邪恶的坏蛋，好莱坞将其改为长得像中东恐怖分子的人，可以猜到满大人如果让想让中国人演，铁定是过不了审查关的。到中国来取景呢？好莱坞可能觉得这长城、故宫搞搞轰炸才有卖点，但这样的场面至今还无审查放行的先例。只能在永定门让中国小学生欢送钢铁侠，但这个镜头最终被美国人自己给删了……

    审查的麻烦以及好莱坞资本逐利本性，让合拍开始“变质”，于是乎你看到《敢死队2》《环形使者》《大海啸之鲨口逃生》等片中方演员和元素成点缀。因为内容合作太深入如法过审嘛，国内合作方也会想方设法让这些电影拿到政府许可的“合拍片”许可证，慢慢的  “假合拍”“贴拍片”则让中国电影公司沦为“只出钱不出力”的角色。2012年8月广电总局对这样的“假合拍”收紧政策，在管理部门看来，如此做法不仅使大量电影投资资金流走，还挤占了国内的市场空间，对国产片形成威胁。于是乎，“走旁门”的中美合拍更少了，“安全无公害”的中国特供登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