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: 《考工记》 :低回慢转的上海别传沧桑历史的风流云散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cooldaddy    时间: 2019-2-17 16:51
标题: 《考工记》 :低回慢转的上海别传沧桑历史的风流云散
王安忆的长篇新作《考工记》,像极了她那部脍炙人口的《长恨歌》,故被评论家们称作“又一部低回慢转的上海别传”。
  
《考工记》 王安忆 著 花城出版社 2018-9

  《考工记》虽以上海为背景,却并非为它的时代风貌赋形,而是要在这“上海别传”之外,以陈书玉和老宅的遭际,将市民与房屋的世俗故事推向严肃的历史大境界,进而共同诠释所谓历史的风流云散。

  王安忆的长篇新作《考工记》,像极了她那部脍炙人口的《长恨歌》,故被评论家们称作“又一部低回慢转的上海别传”。

  众所周知,《考工记》乃春秋战国时期的一部手工业技术文献,记载各种工艺规范体系,体现了传统文化对“工”的卓越理解。然而,王安忆在此巧妙借用同题,记叙上海“洋场小开”蜕变为普通劳动者的历史过程,无疑具有别样的意义。

  纵观王安忆的小说,她总爱以上海为舞台描摹这一类人,用她的话说,“跨越新旧两朝的人,就像化蛹的蛾子,经历着嬗变。新时代总是有生机,旧的呢,却在坍塌,腐朽,迅速变成废墟。”《长恨歌》里是“上海小姐”王琦瑶,而在《考工记》中,则是“西厢四小开”之一的陈书玉。或许在王安忆看来,这类跨越新旧两朝的人,最能呈现历史缝隙里的风流图卷。

  “上海的正史,隔着十万八千里,是别人家的事,故事中的人,也浑然不觉。”作为历史的旁观者,一个“没有面孔”的主人公,陈书玉总是消极被动地穿行在正史的夹缝之中。尽管小说不断切入社会背景,令大历史的面目影影绰绰,但个人的颓然与流散,始终是小说挥之不去的情感基调。

  王安忆笔下的陈书玉,永远有着不徐不疾的性子。他与世无争,随波逐流,或者说顺其自然,却有不幸中的万幸。他生逢乱世,虽历经坎坷却有惊无险。六十年的时光,他安然度过。陈书玉的最大理想就是被遗忘,“最好被忘记,被时代忘记”。这也难怪,大历史的“遗民”,终归是那个“不合时宜的人”,“新规旧矩都失度,内心卑微得很”,只能做点抄经临碑的事体。贴世界的边缝,做时代的逃兵,不起眼,方才能够历经变迁而自我保全。

  陈书玉的命运沉浮,不过是大历史的小小浪花,惊不起一丝涟漪,却是那个时代无数个体的缩影。正如王安忆在《跋》中所说的,“世事往往就是简单,小说可不是,小说应该有另一种人生,在个体中隐喻着更多数。”

  或许在王安忆看来,一切都是“散漫如流水的平常岁月”。故此,执著地做一名“大历史的看客”,而将“物”推向前台,便是当然的选择。就此而言,《考工记》的主人公与其说是小说中着墨最多的“西厢四小开”之一陈书玉,不如说恰是他那座“南市的老宅”,历经时代风雨依然葆有“肃穆之静美”的“煮书亭”。“这幢木结构的宅院,追究起来,哪里是个源头!榫头对榫眼,梁和橼,斗和拱,板壁和板壁,缝对缝,咬合了几百年,还在继续咬合。”

  事实上,这幢静看人间数百年的旧宅,也最容易成为人们情感投注的对象。小说中,当时代风潮席卷而来时,奢侈的老宅自然是成分可疑的陈书玉的心头之患。为了摆脱老宅,他谨小慎微,费尽心机。他主动将它出让给街道办瓶盖厂,而自己则固守一方天地,过着隐士般旷日持久的孤寂生活。于此,“煮书亭”既是他的藏身之所,也是他永远的牢笼,当然也成了他的宿命。“曾以为,是那宅子,和宅子里的人拖累他,但大虞和朱朱的遭际却让他怀疑起来,分明感觉有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暗中起着作用,就像水底深处的潜流,这股力量的名字叫‘宿命’。”终究,陈书玉和老宅相伴相生,一起接受修复和改造,如此延宕六十年。直到当年的“洋场小开”已然嬗变为普通退休教师,而年少时一起流连欢场的伙伴,也顺理成章地在相濡以沫的患难中成为终生挚友。

  据王安忆所言,《考工记》的写作契机来自她漫长岁月中参观房屋、聆听历史的偶然所得。一座老宅激起的心灵震荡被她巧妙化用,凝聚到她所熟悉的上海“遗民”之上,以此勾画旧年风物与历史人伦的时代脉动。诚如她在小说后记中所交代的,“我将小说题作‘考工记’,顾名思义,围绕着修葺房屋展开的故事。又以《考工记》官书的身份,反讽小说稗史的性质。”在她那里,重要的固然是那个陈书玉,“这个人,在上世纪最为动荡的中国社会,磨砺和修炼自身,使之纳入穿越时间的空间,也许算得上一部小小的营造史。”

  但旧楼的命运所折射的寓言意义,却是更为关切的宏旨。小说中的旧楼,最初作为精美绝伦的清代大宅,自有它的无限风光,而造化弄人,历史的命运更多将它视为一件幸存的旧物,一个被抛弃的时代残痕。经过两百年的自然风雨和人间变局,旧楼依然屹立不倒,然而令人唏嘘的是,当历史的转机终于到来,满以为历史的废墟将重新复兴时,它却在偶然的利益缠斗中颓败下去,这便更能见出历史风流云散的宿命意义了。

  正所谓:“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也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也。”《考工记》虽以上海为背景,却并非为它的时代风貌赋形,而是要在这“上海别传”之外,以陈书玉和老宅的遭际,将市民与房屋的世俗故事推向严肃的历史大境界,进而共同诠释所谓历史的风流云散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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