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从爱丁堡起飞的时候是下午三点,尽管在苏格兰这是个少有的晴天,但是天也开始暗了起来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这里飞往哥本哈根要经过一片冰冷的海域,从飞机的舷窗向外望去,都是一片无边的冰蓝。一边,云把天际分成明暗的两片,似乎云层之下的更重一些,加上一层灰色,又像不断在下沉。而另一边则更像是纯粹的海,但是是冬天的,沉默的。 似乎在童话中,天和海就是这样相接的。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海面上,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鱼便化作泡沫,又从泡沫中升起来,到天空的女儿那里去,化作了一阵清风。然而在无尽的海边,一颗孤独的石头上,人们依旧可以瞥见她稍稍弯下的背影。惆怅,卑微和因年少而无法给予和确定的爱。
冬天的丹麦很安静。我们到的时候,天已经全黑了。宽阔的街道上,总是常常略过人们飞驰而去的身影,丹麦的自行车很多,高大的车轮似乎很适合维京人的身形,这几乎也是他们最钟爱的上下班的方式。几乎每一栋楼前和车站附近都停满了复古样式的自行车,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,自己还能坐在爸妈车后座去上学的日子。然而不同的是,这些自行车往往价格不菲,四五千块总是要的。 来到这边休息了一夜之后,我们首先去了罗森堡城堡(Rosenborg Slot),又称为“玫瑰堡宫”,是一个文艺复兴式的建筑,由克里斯蒂安四世所建,从17世纪到18世纪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丹麦王室所居住的夏季离宫。因为住在市中心的关系,步行过去只需要穿过一个公园,罗森堡城堡离市中心很近。但是穿过的公园却异常空旷,成群的海鸟和乌鸦从水边飞过,又落在对面的岸上,好像这里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地和枝条都是天然长成的,时空对于他们来讲并没有什么变化。
说到克里斯蒂安四世,他是丹麦历史上最受人们喜爱和尊敬的国王。这个城堡里的一些展厅大致还原了他作为君主时的皇室生活样貌。每天中午十一点三十分,丹麦皇家护卫队都会从这里出发,前往阿美琳堡宫进行交接仪式。与罗森堡城堡不同,阿美琳堡宫是冬宫,建筑更加宏伟,为腓特烈二世和四世的寝宫,而丹麦皇室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,是因为他们的皇宫被一场大火烧毁了,于是不得不买下了这座城堡。幸运的是,我们看到了换岗仪式中的部分,军乐中使用的短笛和鼓是仅有的乐器,但是听起来却十分笨拙而可爱。
虽然不是极北的地区,但是由于纬度很高,所以天黑的越来越早。与此同时,街边的灯也一串一串被点亮了起来,本来空旷冷清的街道逐渐被行人们填满,而商场里也逐渐热闹起来,圣诞礼盒被高高摞起。街边小店的橱窗彻夜亮着,像一幅幅静物悄悄点缀着这个即将来临的圣诞;而沿街而设的小酒馆也都在露天的餐桌上点上了蜡烛。星星点点的灯光和烛光相互交错,就像某一晚我们路过暗淡的群山中依旧看到的灯光和烛光一样,仿佛一直在等待着晚归的人。不知道为什么,相聚的日子在很多文化里都是在寒冬时节,而节前的匆忙,为朋友、家人准备礼物也是一种带着紧张的期待和祝福吧。
其实,安徒生并不生活在童话里,他的一生大部分都在旅途中度过,游记或许是对生活更忠实的记录。小的时候,总是期待着翻过那座山,去看山后面的那个海,但现在逐渐发现生活的终点并不在天涯海角,而人的一生都是穿越时间的一次旅行,而终点,却又总是不可知的。也许,当我们走近丹麦的时候逐渐发现,在这片土地上,我们不再需要将现实中的世界一一与童话对应起来,而生活当中本来的希望与祝福也并不会因为无法兑现的童话而消逝,就像很多故事本来也并没有结局。也许那是一把火柴燃尽时的温暖,也许那是与海浪、阳光和风融为一体的泡沫,将生命中无法兑现的爱和沉重转化成轻盈的祝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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